吴名高     广东营销学会常务理事，曾任广东营销学会副秘书长；2003至2011年任广州市政协委员；2003年至今担任广州市越秀区人大代表，任期到2016年

广东营销学会和乌坎村选举的这些异同值得我们深思。我们从中感受和体察到的，是源自社会各个层面呼啸而来、波涛汹涌、不可阻挡的民主浪潮，是广东省委、省政府响应党中央提出的“创新社会管理”的要求，积极探索，大胆创新的结果。而广东营销学会换届选举自荐候选人的获胜，也将与乌坎村一样，是民主的体现，民心的体现，必将在广东的政治、法制和民主历史上写下厚重的一笔。

4月24日，《广州日报》刊登一则题为“广东营销学会举行换届大会”的“豆腐干新闻”：“昨天广东营销学会召开换届选举大会，选举产生新一届理事会会长，这次选举开创了社团组织民主选举的先河，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参选候选人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工商管理学院院长钟育赣以及广州金蟾软件研发中心有限公司总裁杨洪。会议由学会现任会长戴履先主持。现场共收到有效选票105张，杨洪获64票，钟育赣获41票。广东营销学会现任会长戴履先宣布杨洪为本届会长的唯一候选人，此次民主选举结果将上报广东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或许因为篇幅所限，撰稿人并未在学会背景、选举过程等方面多费笔墨，而在评论上，却使用了振聋发聩、令人深思的“这次选举开创了社团组织民主选举的先河，受到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这样的“大字眼”、“大话语”。

作为这次选举的亲身经历者之一，我以为对选举的过程做个大概的描述，方能使人更深地体会出这句评语的个中三味。

 广东营销学会是一家拥有一千多会员的学术团体，成立于1983年，一开始就有广东省经委和省社科联的官方背景，其在业界和社会的地位及影响自不待言。目前章程规定学会会长五年改选一次，和国内其他几乎所有的各种类选举一样，本质上都是“领导研究决定，大家鼓掌通过”，即谁能成为 “会长候选人”（唯一的），会长一职也就基本上手拿把捏了。以往各届会长的改选都是萧规曹随，倒也波澜不惊。但在确定第八届理事会的“会长候选人”时，却风云陡起。

这次候选人选举开始时，学会领导层对于初始三个报名的自荐者并未在意，因为从来没有未经领导认可的自荐者可以当成会长的，所以按游戏规则由着这三个人去，想必到时一定会有变数，会有人知难而退。但一直到报名截止日期的2012年4月1日，仍然有一个人坚持要通过自荐参选“会长候选人”——他就是广州金蟾软件研发中心有限公司总裁杨洪。      

学会的戴履先会长对此全无思想准备，情急之下，在报名截止日期之后以学会党支部的名义把副会长、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钟育赣教授推为另一个“会长候选人”，并明确表示学会的所有资源向钟育赣教授倾斜，亲自为钟育赣教授造势拉票。两个“会长候选人”，一个是由学会确定的，另一个是自荐的，两位参选人的条件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钟育赣教授的获胜几乎是无可置疑的。

但是，杨洪总裁却偏偏认死理，硬是要把希望寄托在以往都是表面文章的“民主选举”上，寄托在158名有投票权人（这些人包括正、副会长，正、副秘书长和常务理事）的“良心和判断”上。他决定，亲自和这些投票权人联络、沟通，获取支持。他提出了“为改革而参选，为创新而承诺，为成长而奋斗”的竞争口号，通过面谈、电话、短信、邮件接触了过百名投票人，向他们阐述自己的理念、纲领，并做了与大家同创共创营销学会美好未来的承诺。杨洪的所作所为，感动了许多投票权人，4月15日，有13名投票权人自愿组成了支持杨洪的竞选团队，写出了“坚定支持学者型企业家杨洪总裁出任第八届广东营销学会理事会会长的十大理由”。另外还有一个投票权人发短信告诉大家：“我支持杨洪，不是支持他个人和团队，而是支持一场革命和变革，是支持一个新兴的充满希望和朝气的力量，是支持能使学会有着民主制度的态势的保留。我任政协委员九年，人大代表十年（现在仍在任）深深感到其重要性”。这些信息和意念迅速在投票权人中传递、扩散和发酵，越来越多的投票人在谁当“会长候选人”和应该怎样选举“会长候选人”这些问题上取得了共识，也极大地鼓舞了杨洪参选的决心和信心。

而戴会长、钟育赣一方仍然像以往一样，依仗着有学会领导的支持，并没有采取什么有效的举措，反倒把精力放在了杨洪的“任职资格”上。戴履先会长在选举预备会上提出，省社科联《办理社团业务须知》要求“会长需由具有高级职称的学者担任”，而杨洪只有工程师职称，所以不具备当会长的资格。对此杨洪一方表示，我国现在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没有高级职称不能担任学会的会长，而且广东营销学会的章程中也没有这一条规定。对于双方的这个意见分歧，负责选举工作的社科联相关同志表示，按照原定程序继续下去，双方的竞选工作照常进行，有问题待报社科联备批时再说。

4月21日上午，理事会“会长候选人”选举依时进行。戴履先会长主持会议，启动的第一项程序却是将在场的媒体“请”出会场。几位摄影记者和文字记者先是大惑不解随即不忿不平地离去，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接下来是例行公事的对委托投票人的身份予以确认，学会换届工作小组作《换届工作情况汇报》，由钟、杨各自推荐唱票人、计票人和监票人，钟育赣和杨洪分别作自我介绍和施政演说等各个环节。本来，按程序本应转入投票环节，但戴履先会长又将杨洪的只有中级职称的“资格问题”拿来说事。杨洪已经说过自己1984年毕业于华工大，1988年获得工程师职称，之后因外派香港12年和回来创业后而无暇申报高级职称，但业界和高校均已认可自己完全具备了高级职称的水准。然而戴履先会长仍坚持让社科联相关处室同志现场表态。

戴履先会长这种违反常规和选举程序的做法引起了在场部分人的不满。一位投票权人说：“请大家不要纠缠在高级职称这个问题上。钟教授1982年毕业于二流的北京商学院，如今可以有高级职称，是教授；而杨总裁1984年毕业于一流的华工大，要申报职称也早就是高级职称了。既然说是依法选出候选人，那么有哪条法律法规说没有高级职称就不能当选会长？如果没有违法违规，就不要再去讲职称问题，而应该按程序让大家开始投票。”（大意）。意想不到的是钟教授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跑到道路中间大喊是对他的人身攻击：“谁说二流学校不能培养一流的人才”。投票者十分诧异，其一：堂堂教授如此没有风度，如何当会长啊？其二：有谁说钟教授不是一流人才呀？只是对有人针对职称问题纠缠不休而发表自己不同意见而已。还有一些支持钟教授的人发出“你什么学校毕业？”“你什么职称？”这类荒唐的质问。整个会场一时哄乱起来，投票者的心也被吊了起来。后来，经过大家理智的处理和在场社科联同志的劝谕，一人一票的投票终于开始有序地进行。

投票最终结果是：有效选票105张，杨洪以64票胜出，成为第八届广东营销学会唯一的“会长候选人”。

 回顾事件的整个过程，尽管杨洪的胜出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还有对方习惯性思维的大意失荆州，以及在策略上诸多低级失误（如：“会长亲自拉票”、“违反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将媒体清理出场”“抓住职称问题不放”等）导致的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使中间游离的选票大部分投给杨洪。如果没有这个此消彼长，选举“先河”能否“开创”仍然是未知数，杨洪的胜出并不意味着民主选举程序的完美无瑕。尽管直到目前为止戴履先会长、钟育赣教授们仍无法接受这次真正民主选举的结果，仍然在“自荐者能不能当会长”、“非高级职称能不能当会长”的问题上纠缠，对杨洪总裁送出的橄榄枝钟教授仍不愿意接受。仍存在有人用手中权力扼杀民主和民意的可能；但无论如何，这场竞选毕竟有着与乌坎村事件类似的意义。

在广东这块沃土上，2011年发生一件震惊全球的事件——乌坎村事件。而最终以汪洋书记为首的广东省委十分巧妙地化解了矛盾，一人一票民主选出了村委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广东通过加强法治、政务公开、民众参与、增进保障、协商对话、破解难题等方式，积极探索，大胆创新，响应党中央提出的“创新社会管理”的要求的结果。许多学者高度评价了乌坎村的一人一票选村委会的意义，认为“不亚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小岗村的承包试验”。汪洋书记举重若轻地说：“有外国记者认为我们通过这件事在民主选举上开了先河，甚至有人说是因为涉及到政治体制改革，我实事求是地说一句话：乌坎村的民主选举没有任何创新，只不过我们把《选举法》和《组织法》的落实过程做的非常扎实，让这个村子在过去选举中走过场的形式作了纠正，如此而已。”乌坎村的一人一票选举得到了中央充分的肯定，温家宝总理南下广东，不止一次提到此事，给予高度评价。

广东营销学会换届选举开创了“社团组织民主选举”的先河？按汪洋书记的说法，没有任何创新，只是将民主还给每一个投票权者而已，把以前习惯了的“领导研究指定，大家鼓掌通过”的形式作了纠正，如此而已。但是乌坎村的纠正是省委所派出的以朱明国副书记为首的工作组所为，广东营销学会的纠正是杨洪和他的团队所为，虽然最终的“民主的胜利”结果是一样的，而当中经过的艰辛是无可比性的。据传笑话：杨洪这次竞选瘦了6公斤，皮带缩了四格，付出可见一斑。为什么这么艰难？我认为是：我们的政治体制，我们的公民意识、民主意识、我们的普世价值仍没有上到一个高位，一个与我们国家经济地位相匹配的地位。

如果把乌坎村的选举和广东营销学会的选举联系起来进行比较，可以看出两者的异同：

其一，乌坎村属于社会的基层组织，参与者都是农民或打工一族，而学会属于社会的上层组织，参与者则是学者、企业家。但是两者诉求都是要求对“在过去选举中走过场的形式”予以纠正，都是要求宪法赋予公民的民主权利能够得到真正的落实。

其二，乌坎村的选举，是在省委所派出的以朱明国副书记为首的工作组才完成的，而广东营销学会则是杨洪和他的团队“纯粹民间”的操作。但是两者的发源都是自下而上，是民众走在了政府的前面，这说明，党政机构对于建设民主进程中的主要任务，并非在于引导，而是在于营造和协调公平、正义的社会关系和法治环境，为提供保证，进行“纠正”和“落实”。

其三，在乌坎村事件中，每一位参与者可以说都与事件本身有着直接的切身经济利益关联，而广东营销学会的选举，杨洪和他的团队，或者那些有权利投票又投了杨洪一票的人，与杨洪乃至与广东营销学会却没有直接的经济利益关系。这说明，公众并非在直接的切身利益受到侵害时才能组织起来捍卫自己的民主权利，才能通过民主来获取直接的经济利益，而是可能源自一种对民主的认同与追求，是把捍卫自己的民主权利作为目的本身而与直接的经济利益无关。

广东营销学会和乌坎村选举的这些异同值得我们深思。我们从中感受和体察到的，是源自社会各个层面呼啸而来、波涛汹涌、不可阻挡的民主浪潮，是广东省委、省政府响应党中央提出的“创新社会管理”的要求，积极探索，大胆创新的结果。而广东营销学会换届选举自荐候选人的获胜，也将与乌坎村一样，是民主的体现，民心的体现，必将在广东的政治、法制和民主历史上写下厚重的一笔。

（写于2012年5月3日）

附：

广东营销学会常务理事吴名高个人简历

吴名高  男  出生：1948年2月

籍贯：广东  中共党员       满族； 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

一、1966年高中毕业

1968年-1972年下乡乳源县务农

1972年-1984年广州手表厂工人、科长、车间主任

1984年-1993年广东省经委、广东省经干院、广东省食品工业办科长、副处长、处长

【其中：1985年加入广东营销学会任副秘书长、常务理事，

1986年-1989年兼任广东社会科学大学市场营销学系教师（班主任）党支部书记】

1993至今任广州市怡隆精密机械有限公司、广州保税区天翔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

二、1984年毕业于暨南大学企管系工业企业管理专业

1993年毕业于暨南大学企管系工商管理专业研究生，获经济学硕士学位

三、2003年-2011年任第十、十一届广州市政协委员

2003年至今任广州市东山区、越秀区第十三、十四、十五届人大代表

暨南大学MBA(工商管理硕士)答辩委员、论文评阅教授、MBA校友导师

暨南大学MEA(工程管理硕士)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

广州市人民政府突发事件应急管理专家

广州市民族团结进步协会副会长

2007年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火炬手

2010年广州亚运会火炬手